六氟磷酸鋰價格大幅波動，是需求端和原材料兩方面因素造成的。六氟磷酸鋰行業到了拼成本優勢和規模效益的時候。

　　相較二、三線企業而言，行業龍頭仍有較確定的擴產達成率，并憑借技術領先和規模效應，產品市占率提升趨勢明顯。

　　◎記者 劉立 王喬琪

　　4月的中原大地，春風和煦，生機盎然。在河南焦作中站區的多氟多廠區內，一座約4層樓高的新廠房拔地而起，相比以往裝置高聳、體積龐大的設備，這個擁有萬噸級產能的新廠房顯得格外小巧、緊湊。

　　“這是我們用第四代技術新建的合成結晶樓，將以往兩道工序合并成一道工序，實現了廠房面積、能耗的大幅減少，工藝穩定性、生產效能也大幅提升。”多氟多總工程師閆春生頗為自豪地介紹道。

　　憑借六氟磷酸鋰等新材料業務，2022年多氟多營收破百億元。公司2022年六氟磷酸鋰出貨量突破2.6萬噸，今年規劃出貨量達到5萬噸。

　　不過，和多種鋰電原材料一樣，2022年以來，作為電解液“靈魂”的六氟磷酸鋰，正經歷著一場從一貨難求到價格跌穿行業成本線的洗禮。

　　六氟磷酸鋰產能是否過剩？價格何時企穩？在產品價格大幅下跌的情況下，什么樣的企業才能生存？日前，上海證券報記者實地探訪六氟磷酸鋰龍頭多氟多，試圖解碼其如何在激蕩的行業競爭中突圍成長。

　　價格 較高點跌去80%

　　作為鋰離子電池電解液的重要組成部分，六氟磷酸鋰是目前綜合性能好、常用的電解液鋰鹽。

　　2022年一季度后，持續上漲19個月、曾經一貨難求的六氟磷酸鋰價格掉頭向下。目前，其國內均價已跌至9萬元/噸，相較上年同期近60萬元/噸的輝煌時刻，價格跌超80%，跌穿二、三線廠家的成本線。據百川盈孚數據，4月11日，國內六氟磷酸鋰行業平均利潤為-1.7萬元/噸。

　　六氟磷酸鋰價格為何出現如此大的波動？還要從它的下游需求端和原材料說起。

　　在需求端，2022年，隨著新能源汽車裝機量增速的減緩，部分下游電解液企業維持按訂單進行生產，對六氟磷酸鋰的需求量較此前有所減少。

　　在原料端，六氟磷酸鋰生產所需主要原材料為五氯化磷、氟化氫和氟化鋰，其中氟化鋰的主要原料來自碳酸鋰。目前碳酸鋰成本約占六氟磷酸鋰的55%。碳酸鋰價格的一路下滑也讓六氟磷酸鋰的價格失去成本支撐。

　　六氟磷酸鋰價格何時才能企穩？在多氟多總經理李云峰看來，六氟磷酸鋰的價格下跌很快，但還沒有到底，什么時候到底主要看碳酸鋰價格。“有觀點認為碳酸鋰的價格可能在20萬元/噸企穩，也有機構認為碳酸鋰價格會跌到10萬元/噸。但不管跌到哪個價位，六氟磷酸鋰的價格都會在碳酸鋰價格企穩之后才會企穩。”

　　李云峰介紹，目前多氟多在原材料和六氟磷酸鋰的庫存管理上保持謹慎，碳酸鋰庫存一般維持3至5天，六氟磷酸鋰庫存一般維持7至10天。

　　經營 拼效率拼成本

　　隨著價格的大幅下滑，六氟磷酸鋰生產企業的業績增速也迅速放緩。其中，多氟多凈利潤增速已從2021年的2490.8%降至2022年的54.64%，2022年新能源產品毛利率也相應下降12.42個百分點。另一行業龍頭天際股份，2022年凈利潤為5.26億元，同比下降29.36%。

　　“價格大幅下滑也有一定好處，就是中小生產商以及之前炒作的投機商會被慢慢出清。”李云峰表示，目前市場已經從之前的“野蠻生長”過渡到“理性回歸”階段。

　　不過，市場回歸理性的過程是殘酷的。“沒有技術就沒有飯吃。”李云峰如此點明了行業競爭的慘烈，“現在有48家六氟磷酸鋰企業，我估計未來幾年有40家會非常艱難，剩余8家里，估計5到6家會非常辛苦但不掙錢，真正掙錢的可能就是1到2家。”

　　毫無疑問，六氟磷酸鋰行業到了拼成本優勢和規模效益的時候。

　　在多氟多廠區內，一座約4層樓高的“方盒子”已拔地而起。閆春生介紹，以往結晶工藝大都不能連續生產，企業產能從百噸級晉升至萬噸級，也只能依靠裝備數量疊加，且至少要100多臺設備才能實現。如今，公司用第四代技術新建的“合成結晶樓”，將結晶合成兩道工序合并，實現了廠房面積、能耗、人員的大幅減少，工藝穩定性、生產效能大幅提升。“新產線具備了單臺套萬噸級合成能力、雙臺套萬噸級結晶能力，且萬噸投資額從早期的40億元降至1.8億元，預計新廠房將于今年6月底投產。”閆春生說。

　　除了生產線投入成本遠低于同行，多氟多擁有核心技術和生產一體化優勢，也是其控制成本的核心因素。

　　“我們的六氟磷酸鋰生產過程是全封閉的。原材料無水氫氟酸、氟化鋰、五氟化磷進入生產線后，通過一道道復雜的工藝，經過提純、過濾、合成、結晶、成品包裝等多道工序后，晶瑩剔透的高品質、高規格六氟磷酸鋰成品就可以裝罐出廠了。”公司一位高管告訴記者，多氟多采用雙反應釜中循環反應，經過過濾干燥制得高純六氟磷酸鋰，該技術屬于國內首創。此外，公司正在主持制定六氟磷酸鋰的國際標準。

　　一位資深業內人士向記者透露：“每家六氟磷酸鋰生產企業的生產線投資成本都不一樣，有的企業就是從國外得到了一個技術包，核心技術和上游原料都沒有，在生產成本上自然無法和頭部企業抗衡。”

　　李云峰表示，長期來看，公司通過產業化迭代，大幅降低固定資產投資，目標是到第五代技術，萬噸投資額進一步降至1億元。在行業原材料價格趨于穩定后，公司在建設投入、折舊、人工、能耗等方面的成本優勢將會凸顯。

　　產能 真過剩還是“偽命題”？

　　與六氟磷酸鋰價格共同被市場關注的還有它的行業產能。

　　隨著寧德時代、比亞迪等行業龍頭瘋狂擴充電池產能，電池巨頭們對六氟磷酸鋰也開啟了大規模采購模式。在市場高需求和高毛利率的帶動下，2021年以來，包括天賜材料、永太科技、天際股份、杉杉股份、石大勝華等10余家頭部企業紛紛加碼六氟磷酸鋰產能，其中不乏天域生態等“跨界”選手。

　　據百川盈孚數據顯示，2022年國內六氟磷酸鋰總產量為10.14萬噸，同比增長87.76%；2023年國內現有產能為19.766萬噸。按照規劃，到2025年國內將具備近50萬噸六氟磷酸鋰產能。

　　這一數字已遠超市場預期。高工鋰電預測，2025年動力電池、儲能等領域合計鋰電池需求將達到1800GWh。如果按照三元和磷酸鐵鋰電池占比各半來估算，對應的六氟磷酸鋰需求量為21.6萬噸。不過，在下游需求端，新能源汽車和動力電池市場經過多年狂飆式的擴張，增速已經在放緩。

　　六氟磷酸鋰是不是產能過剩了？

　　“關于六氟磷酸鋰產能過剩的說法是偽命題。”多氟多董秘彭超斬釘截鐵地說，“只能說是目前行業公告的產能過剩，但優質產能從長期需求來看還是有缺口的。”

　　彭超告訴記者，作為電解液核心電解質的六氟磷酸鋰，由于其技術壁壘高，工藝復雜，對新建產能而言仍有較大挑戰，從立項建設到產出合格產品需要較長周期。考慮到產能爬坡、生產成本、產品質量以及行業周期等問題，行業出現產能嚴重過剩的概率較小。

　　作為行業龍頭，多氟多對六氟磷酸鋰賽道依然堅定地看好。

　　彭超認為，相較二、三線企業而言，行業龍頭仍有較確定的擴產達成率，并憑借技術領先和規模效應，產品市占率提升趨勢明顯。

　　“目前來看，今年只有多氟多、天賜材料等少數企業的新增產能可以按時投產。”一位業內人士也向記者透露了相同的觀點。

　　EVTank統計數據也證實部分企業或暫停了擴產計劃。據統計，到2024年和2025年全行業的名義合計產能將分別達到71.3萬噸和114.1萬噸。考慮到價格下跌及產能過剩等因素，部分規劃的六氟磷酸鋰產能或將被取消，預計到2026年左右，過剩產能將得到出清。根據EVTank最新的統計數據，2022年天賜材料、多氟多、天際股份三家企業市場出貨量已占據全球前三。

　　多氟多也透露，預計至2025年，公司六氟磷酸鋰的市占率將達到35%。公司一位高管告訴記者，2022年公司六氟磷酸鋰長單比例占比80%左右。隨著產能的不斷釋放，長單比例也有下降，現在大概有50%。

　　突圍 在變局中開新局

　　在多氟多隨時隨地能感受到公司的求新精神。在生產運營指揮中心，大屏幕上正展現一幅“云圖”：圖上的每個數據都代表生產線上的一個點位，生產流程是否正常、有何風險、如何最優，一切都通過數據來優化呈現。

　　“我們隨便點擊一臺設備就可以看到這臺設備的實際運行情況，這些數據和信息都是實時的，比在現場看起來更加直觀。”現場工作人員邊演示邊說。以前公司需要大量存儲物料，打通上下游后，料場里的存儲信息就能直接反饋給上游，上游收到需求信號可以把物料直接送到現場，并實現自動結算，成本大大降低。

　　人在干，云在轉，數在算。多氟多董事長李世江認為，化工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最終目標是讓數字產生效益，讓數字為生產經營賦能。“通過數字化轉型，一是要一目了然，既要看全生產過程的各個領域，又要看穿裝備內部的工作原理；二是一竿子到底，實現指揮高效、質量卓越、信息共享。”

　　在新能源賽道上，多氟多也在積極地求新、求變。在鋰鹽產品方面，公司自主研發的雙氟磺酰亞胺鋰（LiFSI）具有電導率高、熱穩定性高、耐水解、抑制電池脹氣等諸多優勢。根據GGII預測，將LiFSI作為通用鋰鹽添加劑，2025年的需求量預計達到13萬噸，前景較為廣闊。此外，公司在二氟磷酸鋰、四氟硼酸鋰等新型鋰鹽上也有布局。

　　鈉離子電池也是多氟多探索的方向之一。作為國內最早商業化量產六氟磷酸鈉的企業之一，其目前具備從六氟磷酸鋰產線高效切換六氟磷酸鈉產線的工藝技術，并具備年產千噸級的生產能力。去年，公司自主研發的鈉離子電池已有產品下線，正在進行各類評測和客戶的裝車試用。

　　在新能源電池領域，多氟多也緊跟潮流不斷擴大布局規模。根據2022年年報顯示，2022年公司在南寧基地籌建一期5GWh項目，現已建成達產。目前焦作和南寧兩地有效產能合計8.5GWh。

　　“這么多年以來我們一直追求同高手過招、和高手對話，在這個過程中不斷地提升自己。”李世江告訴記者，依靠過硬的技術、創新的成果及穩定的品質，公司電子級氫氟酸現已通過臺積電認證，并成為合格供應商開始批量供貨。根據規劃，2023年，多氟多電子級氫氟酸全球市占率將達到10%，2025年將達到20%。